从道家丹方“震灵丹”看古代的“仙丹妙药”

道家和中医有很深的渊源,在中国,“黄(帝)老(子)”经常被人相提并论,中医的《黄帝内经》也是道家的重要经典。历朝历代都不乏炼丹的道士,这些道士靠秘制的“仙丹妙药”为人(尤其是权贵)​治病而获得经济报酬和社会地位。那么他们的丹药是怎样炼成的呢?他们所炼的“仙丹妙药”真的能让人延年益寿或让绝症患者起死回生吗?

这里以震灵丹为例,介绍一下中国道家的丹药。

震灵丹是被《道藏》收录的一张丹药秘方,据说这张丹方出自道教上清派创始人南岳魏夫人之手。《太平广记》中有《魏夫人传》,记载了这位魏夫人的故事。魏夫人姓魏,名华存,字贤安,山东任城人,生于三国魏嘉平四年(公元252年)。据说她“自幼好道,博览百家,通儒学五经,尤耽好老庄”。

她曾经嫁给南阳人刘文,刘文是修武县令​。她与刘文居住在县衙的时候,就开始静养修行,在太极真人安度明和清虚真人王褒等指导下,编著了道教的一部重要著作《黄庭经》。后来她隐居在河内阳洛山,活到了83岁。她死后,信徒们相信她升仙了,成为了真人。

魏夫人懂医学,很多道家的丹药方据说都是出自她手。在中国​,一个精通医术的修行人,死后很容易被人奉为仙人。比如全国各地到处修建的药王庙就是纪念《千金方》的作者孙思邈的,山西人直到现在还把一代名医傅青主当神祭拜,北京门头沟妙峰山顶供奉的王奶奶也是一个在民间行医的修行人。魏夫人被封神,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魏夫人的震灵丹是一张治疗虚损性疾病的方子,宋代的官方药典《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收录了震灵丹。

震灵丹的组成和炮制方法为​:“禹余粮(火煅,醋淬不计遍,以手捻得碎为度)、紫石英、赤石脂、丁头代赭石(如禹余粮炮制,注:即今之赭石)​各四两。以上四味,并作小块,入坩埚内,盐泥固济,侯干,用炭一十斤煅通红,火尽为度,入地坑埋,出火毒,二宿。滴乳香(别研)、五灵脂(去沙石,研)、没药(去沙石,研),各二两;朱砂(水飞过)一两。上件前后共八味,并为细末,以糯米粉煮糊为圆,如小鸡头大,晒干出光。”

震灵丹古代又叫紫金丹,《太平惠民和剂局方》这样来描述它的特征与功效​:“此丹不犯金石飞走有性之药,不僭不燥,夺造化冲和之功。大治男子真元衰惫,五劳七伤,脐腹泠疼,肢体酸痛,上盛下虚,头目晕眩,心神恍惚,血气衰微,及中风瘫缓,手足不遂,筋骨拘挛,腰膝沉重,容枯肌瘦,目暗耳聋,口苦舌干,饮食无味,心肾不足,精滑梦遗,膀胱疝坠,小肠淋沥,夜多盗汗,久泻久痢,呕吐不食,八风五痹,一切沉寒痼冷,服之如神。及治妇人血气不足,崩漏虚损,带下久冷,胎脏无子,服之无不愈者。常服镇心神,驻颜色,温脾肾,理腰膝,除尸疰蛊毒,辟鬼魅邪疠。久服轻身,渐入仙道。”

这个描述颇有道家色彩,我们知道中国历来都有修道之士在服用丹药,甚至一些皇帝,比如秦始皇和雍正皇帝,也在服用丹药,他们希望这些丹药能​帮助他们长生不老或羽化登仙。

按照这种描述,这个震灵丹几乎能起死回生。这种描述当然是夸大其词的,过去的江湖术士为了让信众信服他们的灵丹妙药,经常​用这类话来描述他们秘制的仙丹妙药的作用。用我们今天的话来说,​这都是夸大失实的宣传。

但是这个方子并非一无是处,这个方子有止血补血​,活血化瘀之功,对许多疾病都有一定的疗效,如功能性子宫出血、顽固的腹泻和便血等。

这个方子中的赤石脂和禹余粮,在《​伤寒论》中也出现过。《伤寒论》中有“赤石脂禹余粮汤”,张仲景以其治疗下利(即腹泻不止)。赤石脂和禹余粮是两种矿石药,赤石脂的主要成分为四水硅酸铝[Al4(Si4O10)(OH)8·4H2O],禹余粮的主要成分为碱式氧化铁[FeO(OH)],它们都有止泻和止血的作用,​禹余粮还对缺铁性贫血患者有补铁补血的作用。

如果这张方子真是魏夫人传下来的话,那么它就是三国时期就存在的一张治病方剂​。张仲景也是三国时期的人物,可见当时以赤石脂和禹余粮合用,治疗出血性疾病和腹泻是​许多学医人都知道的。

震灵丹比赤石脂禹余粮汤更复杂,除了赤石脂和禹余粮之外,它还用了紫石英、赭石和朱砂等矿物药​。

紫石英的主要成分为氟化钙(CaF2),常夹杂有微量的三氧化二铁(Fe2O3),传统中医认为紫石英有镇定、安神、暖子宫等功效,现代药理学研究则显示紫石英有兴奋中枢神经​,促进卵巢分泌的作用。​紫石英可补钙,所以理应也有强筋健骨的作用。但​作为一种氟化物,紫石英久用的副作用也很大,它会损害人的牙齿、骨骼、神经、心脏、肾脏和甲状腺等。

赭石即赤铁矿,其主要成分为三氧化二铁(Fe2O3)。传统中医认为赭石有平肝息风,降逆止血的作用,还能治疗耳鸣等。​赭石对缺铁性贫血患者也有补铁之功。但赤铁矿中含有多种杂质,久服对身体有害,赭石可能会导致肝脏癌变。

朱砂是剧毒的汞制剂,中医认为它有安神之功。古人常用朱砂来炼制丹药,尤其是道家的丹药,​更是喜欢用朱砂。朱砂的副作用非常大,严重时会致死,​所以古代许多人服用这些仙丹妙药非但不能延年益寿,反而折寿了。

从以上的这几种成分来看,震灵丹有止泻、止血、补血、补钙的功效,所以它确实能治疗与出血、腹泻和贫血等相关的疾病。在缺乏现代补血剂的年代,患虚损性疾病的患者服用震灵丹后,的确能提升体力,改善生存质量。

中医认为久病必虚,久病必瘀,所以在治疗慢性病的方剂中,经常还会用一些活血药。震灵丹的组方就不离这一思路,​乳香、没药、五灵脂均为活血止痛药。祛瘀才能生新,少量使用一些活血药,可以疏通患者的血管,让血液循环​得到改善。

​现代药理研究显示,震灵丹具有促进免疫的作用,对胸腺组织及溶血性空斑的形成均有促进作用,服用震灵丹后增大的胸腺组织为正常淋巴组织​。这说明震灵丹的确能​改善患者的生存质量。但本方所含的金石药较多,久服易伤脾胃,所以脾胃虚弱者或孕妇不能服用。

我们这样来学习震灵丹这个方子,就不难理解它的立方思路​和作用原理了,也不难揭开“仙丹妙药​”的神秘面纱。“仙丹妙药”并不能像它所吹嘘的那样包治百病或起死回生,但是也的确可以治疗一些疾病​。在现代科学的帮助下,我们也能认识到“仙丹妙药”的副作用,不必对它们过度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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