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到四十六,照见五蕴皆空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我的46岁生日很巧,农历生日和公历生日是在同一天。我出生于1979年农历7月18日,46年前的1979年的农历7月18是公历9月9日,今年正好也如此。这像极了一种轮回,年轮转啊转,又转回到了起点。这于我而言,似乎是一种宿命般的巧合。我刚好在社会上阅尽风霜雨雪后,于今年9月7日,又一次重返大学校园,成了一名大龄大学生,与一群比我儿子还小的孩子们同窗学医,开启了一段可能会长达六年的脱产学习之路。

我在北方某地的一所医学院校就读——为保护个人隐私,也为了我能够安静地在这里完成学业,请恕我在毕业前不能公布校名。填报志愿前,我到我最想就读的几所学校都去实地考察过。仔细比较,并结合自己的考分后,我确定了把这所学校当作主要目标,结果顺利被录取到这所学校的临床医学专业。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我还是很高兴的。

我过去是通过师承模式学习中医——师承模式和院校教育是国家法定的两种学习中医的途径,这两种模式出身的中医都可以考中医医师资格证和合法行医,但学习西医只有院校教育这一条路。如今我选择了在这里学习临床医学,完成临床医学的学业后,我就可以得遂所愿,当个中西医结合的全科医生了。从临床医学专业毕业后,如果有可能,我还会花几年时间去另一所医学院校学习针灸推拿。

像我这种既有中医教育背景,又有西医教育背景,既接受了师承教育,又接受了院校教育的,并不多见。医生群体中存在各种各样的鄙视链,中医鄙视西医,西医鄙视中医,师承的鄙视科班的,科班的鄙视师承的,神医们鄙视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一切医生。

我至今都无法理解,人为什么要有这些鄙视行为。而且我个人认为,现在患者对医生存在很多偏见,动辄出现医患纠纷,多少也与医生们彼此看不起,互相攻讦有点儿关系。因为一些对中医或对西医的极端言论,最初就是出自医生们之口,这真是医生们在集体自掘坟墓。

我个人认为学医之人与其把精力花费在互相鄙视和攻讦上,不如沉下心来都学一学。都学一学,就会对古今中外的医学建立起全局观,在临床实践中择其善者而用之。大多数疾病都不好治疗,可能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治不好,如果我们掌握的医疗技术多一点,临床时会稍微从容一点。

学医是我少年时的梦想,这个梦想曾经一度被耽搁。但是感谢国家的好政策,我还能够走师承教育和重新高考的路,在中年时期去为未遂的年少之梦奋斗。不但如此,还能比一般的学医之人学得更宽一些。人在奋斗和学习的过程中,更容易处于积极乐观的状态,在客观上也能延缓大脑衰老的速度。

总体来说,我是个乐观主义者,我总是觉得自己大概率会活过90岁(甚至说不定还能活过100岁),而且也能写作和工作到90岁以上,所以我一直都不怎么在乎自己当下的年龄。既然余生还有大把的时间,那么啃啃硬骨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我现在和一群比我儿子还小的孩子们同班学习,报到前我联系了我的辅导员,请她帮我问问学校能不能通融一下,允许我在外租房和免除军训,结果这两项都未获准。学校的管理制度很严,不肯为我破例。不获准也无所谓,住大学宿舍还能免掉一笔租房费用,军训就当锻炼身体了。吃住学都和一群十八九岁的小年轻在一起,也是蛮有意思的一件事情。我性格随和,和他们相处不成问题,入校三天,我的同学们就都亲切地称呼我为叔了,和我亲热的打着招呼。多接触年轻人,也能多了解一下下一代人的想法,将来在工作中可能还会因此而受益。

校纪虽然很严,但并未给我带来多少不适感。多年以来,我一直都过着一种简单而又自律的生活,所以对这种规律性很强的校园生活很适应。倒是离家前,担心我离开后,地里的活儿没人干,专门抽了点时间去移苗、开沟、拔草和追肥,这样的体力劳动只要不过度,对脑力劳动者来说是一种非常有益的调剂。

学校的管理也有人性化的一面,周末和节假日允许我这种大龄学生请假回家,这就让我的大学生活没那么难熬了。我感觉现在的这种生活和我初高中时在学校寄宿的区别不大,那时候周末和节假日也是可以回家的,只是现在每次回家需要坐火车,花费的时间也略长一点而已。

生就的性格加上半生的人生阅历让我现在凡事都处于波澜不惊的状态,我不喜欢新鲜刺激,更喜欢专注于自己热爱的事业。我也不喜欢与任何人发生争执,谁怼就是谁对,我愿退避三舍,这样做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免无谓的消耗,集中精力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让人几步没什么大不了的,退让不是懦弱,而是一种“慈悲喜舍”的智慧。如果我们有自己的人生目标,就不应该将自己宝贵的光阴浪费在各种口舌之争和意气之争上。

我出生在一个佛教气息极为浓厚的家庭,从小跟随祖母背诵佛经,在我的一生中,这些佛经对我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生活中的许多事情都曾试图扰乱我的心,但是那些小时候背得滚瓜烂熟的佛经会时不时地在耳边回荡。阅世之后,回味儿时囫囵吞枣背下来的经典,每一次都会有更深刻的领悟。

佛教徒追求的境界是用智慧之光去照见五蕴皆空,认清万事万物的本质都是空无,只因有了各种各样的“缘起”,才产生了各种各样的“相”,这就是佛教著名的“缘起性空”理论。一个人深刻理解了佛教的“缘起性空”思想,就能对世间的一切贪嗔痴慢疑事件都毫不介怀,从一地鸡毛中超脱出来,过一种脱离了世俗纷争的生活。不会再卷入是非和烦恼之中,这是一种非常幸福的状态,用佛教的话来说叫福报。

佛教常说“对境治心”,各种人生阅历都是一种境。我的人生阅历很丰富,我有许多与众不同的人生体验。在生活中一次次地“对境治心”,治着治着,就会不知不觉间,进入到内心“空空如也”的状态。空空如也不是坏事,空空如也了就不会有“知见障”和“意识障”,不会再因为偏见和不良情绪而产生各种各样不良的心态。空怀可以容纳万物,可以欣然接受各种各样的新知识,不会受偏见和教条桎梏。

多数世人因无法摆脱自己的欲望、偏见和妄念,生出了无穷无尽的“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炽盛”之苦,内心中充满了“贪嗔痴慢疑(贪婪、嗔怒、痴迷、傲慢、多疑等各种不良情绪)”,难有安宁之时,日日在生活中煎熬着。所以我过了中年之后,特别感谢祖母在我幼时为我打下这种童子功。对我来说,祖母在我小时候教给我的许多东西已经彻底内化为一种本能了,这样的本能让我获益匪浅。

心远地自偏,人要脱离三界,靠躲进深山老林里是没用的。内心波澜不惊了,三界的火才不会焚烧到我们。我难以定义何为幸福,但我知道,内心经常为外界影响,处于动荡不安状态,那肯定不幸福。向内活着,但又无惧与外界的任何接触,随时能心静如水,也能随顺众生,或可摆脱这种不幸吧!

我46周岁生日的这一天,是我第二次步入大学之门,开启人生的第二段大学生涯的第三天。这一天,我们学校给2025届新生举行了开学典礼,这个开学典礼是我人生的一个新的起点,它非常凑巧地与我的生日在同一天,而且这个日期无论是在农历还是在公历,又都凑巧是我46年前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这就像是在暗示着在人间游荡了大半生的我,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的初心一样。

医学院校的开学典礼的特别之处在于,我们的典礼是在一群医学新生共同宣誓中结束的。誓言如下: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当我步入神圣医学学府的时刻,谨庄严宣誓: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祖国,忠于人民,恪守医德,尊师守纪,刻苦钻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发展。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这份誓言也正是我的心愿,按照佛教的说法,这也是我人生的一个新的“缘起”,这个“缘起”会决定我的后半生。《周易》的倒数第二卦是“既济”(完成之意思),最后一卦又是“未济”(未完成的意思),我们的老祖宗是那么的智慧,他们形象的用这种卦象来描述了人生的本质:生命是一个永不止息的过程,人生中的每个终点都是一个新的起点,唯有坚定前行,才能生生不息。

开学典礼结束后,我在学校的图书馆自习室里,写下了这篇文章,接下来的许多日子里,我的文章可能都会在这里写成。这里虽然不如国家图书馆那么气派,但是也格外安静与舒适,我渐渐地在融入这个新的环境,开启我人生的新征程。

谨以此文,纪念我这难忘的46岁生日。最后,祝我自己生日快乐吧!愿我有生之日,无忧亦无怖。

尊敬的读者,我正脱产在医学院校全日制学习,所有文章皆为我每日学习笔记或个人随笔,仅供读者参考。我目前学业繁忙,精力有限,毕业前无法为您提供服务,敬请谅解,患者朋友请到正规医疗机构挂号就诊。我除此博客与微信公众号外,无任何其他自媒体。欢迎关注我的微信公众号,微信公众号:zhouzhiyuan360(或在微信公众号中搜索“周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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