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蝴蝶飞过大海

在一线城市生活久了,很容易产生一种错觉,觉得大家的生活条件都还不错,孩子们的成长过程基本都很幸福。从一线城市走出,到一个小城市去生活,与来自各个阶层的人广泛接触后,会陡然有一种巨大的落差感,因为我们看到了这个大千世界中的那些过去我们不容易接触到的困难人群。

在学校里待了一段时间,接触到来自全国各地的同学后,在北京养尊处优了二三十年的我,心中时有触动。今天有个还没到十八岁的女同学告诉我,今年高考结束后,她在一家奶茶店打了三个月的工,赚了四千五百块,这笔钱交了学费。十一学校放假,她又回去打了几天工,赚了二百多。从开学到现在,她父母只给她转过两次生活费,一次二百,一次四百。她的黑眼圈告诉我,她没有一句话夸大其词了。那一刻我心中特别难受,我想如果我有个女儿,我是绝对不可能这样来养育的。

另一个十八岁的男孩给我看了他就医时的处方单,向我请教该如何调理他的身体。他在中学时期,过的日子非常寒酸,经常在宿舍用生菜煮面吃,最后被诊断为营养不良,如今家里给的生活费也很拮据。我问了问他家的基本情况,听后默然心酸。学校食堂里招小时工,每小时的薪水是7元,每次打饭时看着那些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忙完了学习后,站在食堂窗口给我们打饭菜时,我心中也不是滋味。

我虽然出生在农村,小时候家里很穷,但却离开基层社会很久了。我通过个人努力,在北京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给孩子创造了很好的教育条件。说实话,我渐渐地真的忘记了基层社会的辛苦,总以为大家的日子不至于太差。过去的一个多月,我的这种幻想破灭了。

我现在在学校里组建了一个共学小组,带着一群来自天南地北的孩子一起学习,这些人中有几个家里是真的很困难,我打算给他们买两台共用的笔记本电脑,让他们共同使用。电脑可以不必买贵的,但是一定要给他们提供一些基本的学习条件。

一些我的儿子在初中阶段就掌握了的学习技能,我的这些同学大多到了大学还闻所未闻,他们的父母当然也不知道,我希望教会他们。我见过许多自信满满的北京孩子,但我在我们学校见到的绝大多数的孩子,基本都沉默寡言,不敢表达。

他们就像王小波笔下的“沉默的大多数”一样,已经习惯了社会把他们当空气,也习惯了称自己为“鼠鼠”。他们中的许多人对自己的前程不抱多大的希望,在一个本应张扬的年龄,早早地为自己的人生设限了。他们就像蝴蝶一样认定自己无法飞越大海,所以干脆连尝试都不尝试一下。

我因此而萌生了带他们飞越大海的心愿,鼓励他们看见自己,展望未来,将来无论是回到基层去,还是向着更高的目标前行,都不要给自己设置天花板。

这些孩子真的缺乏天赋吗?答案是否定的。我上铺的同学立定跳能跳2米8,打篮球是个灌篮高手,这是国家一级运动员的水平。假如他不是出生在农村,如果他的父母能够给他提供更好的教育条件,他的命运应该会是另一个样子。

坐我后排的女生,能画一手漂亮的漫画,画中透露出的灵性遮掩不住。但他们都用“社恐”来形容自己,在社交上表现得畏畏缩缩,也不敢有更高的人生追求。我以欣赏的心态去赞美他们,和他们交往,终于打开了他们的心扉,他们非常开心地与我袒露心事。

他们都有自己鲜活的个性和灵魂,也有自己的未被开发的潜能,我在他们这个年纪,比他们张扬许多,敢于追逐自己的人生理想。但他们,整整一批人,就这样默不作声,蜷缩在一个角落里,不知如何前行。当下的应试教育严重依赖父母的经济支持,许多孩子的天赋因为家贫无法施展。

我在校园里只会逗留短短的数年时间,所能接触的学生很有限,我没有能力帮助他们每一个人点亮自己。但我希望尽我所能,帮助我遇到的一些孩子更好地成长,点燃他们的希望,开拓他们的视野,让他们变成一个自信勇敢,人生目标明确的人。

我回顾自己的前半生时,总是非常感恩我遇到过的许多人。孩妈有一次对我说,你看我们从农村奋斗到北京,虽然现在我们在北京安居乐业,但我们一路走来多么艰辛,没有人托举过我们。我否定了她的说法,我说起码在我自己成长的过程中,有太多的老师和朋友托举过我。如果没有他们一次次地拓宽我的视野,拔高我的认知,我的人生不可能像现在一样亮堂。

人到中年,应有这样的一种自觉——应尽己所能,为年轻人开拓他们未来的康庄大道,不管这个年轻人是否与我们有血缘关系。我喜欢农耕生活,我也喜欢为他人播下一粒粒种子,乐见这些种子生根发芽,最后成长为茁壮大树。因为唯有一代代的年轻人走向了更高的人生平台,我们这个社会才有希望变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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