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宜民是辽宁省沈阳市人,他生于1920年,系中医师承出身的主任医师。高宜民自幼受业于沈阳名医张子舟老先生,解放后曾任吉林省浑江市中医学会名誉理事长及浑江市中医院名誉院长,临床水平很高。
高宜民曾治疗过两例癫狂(躁狂症)病人,其治疗思路别具一格,颇有参考价值。兹转载其医案,并对其治法略作评述。
病案一:张某,男,55岁。1977年1月29日初诊。
患者平时为人笃厚,沉默寡言。因与他人争吵,憋着一肚子气,觉得委屈难言,耿耿于怀而突然发病。发病十几天来,精神失常,胡言乱语,哭笑交作,情绪紧张,惶恐不安,肢体肌肉颤动,心神烦扰,夜不能寐,意欲奔走。胃纳呆滞,大便燥结。脉沉弦而实,舌苔黄腻。
高老辨证认为此患者证属情志抑郁,肝失条达疏泄之机,郁而化火生痰,遏阻清窍所致。拟以疏肝解郁,安神宁志,豁痰开窍之法治疗。
处方:生铁落50g(先煎半小时),大黄15g,郁金25g,香附25g,木香15g,茯苓50g,半夏15g,炒酸枣仁35g,远志25g,夜交藤50g,石菖蒲15g,龙齿50g(同先煎),合欢花20g。3剂,水煎服。
患者服药后精神恢复正常,睡眠安静,饮食如初。为巩固疗效,仍宗前法服药。
二诊处方:远志25g,炒酸枣仁25g,柏子仁15g,丹参15g,郁金20g,香附20g,木香15g,枳壳15g,合欢花20g,半夏15g,茯苓25g,麦冬15g。3剂,水煎服。
患者再服3剂后,完全康复,未再复发。
病案二:张某,男,19岁,1983年6月1日初诊。
患者因考试落榜,精神刺激过度,神智错乱。有时如痴如呆,两眼直视,目不转睛,不食不寐,胆怯心惊,默默不言,百般问话,均不回答,四肢震颤。有时却又狂妄暴躁,自称有人想加害于他而欲持械自卫,口流痰涎。发病1月余,中西医治疗均未有效。脉沉弦而细,舌尖赤红,苔厚黏腻。
高老辨证认为此患者属阳明腑实、肝气郁结证,拟以通腑疏肝,安神助眠之法治疗。
初诊处方:大黄15g,厚朴20g,枳实20g,槟榔20g,清半夏15g,郁金20g,远志20g,酸枣仁20g,合欢花40g,夜交藤50g,石菖蒲20g,沉香10g。2剂,水煎服。
服完2剂复诊,精神状态稍有好转,人较之前清醒些,可稍入睡及少量进食。问话也可以做些回答,但不够准确,有如呓语。仍处于神未安舍状态。上方有效,则治疗原则不宜改变,略作调整。
二诊处方:郁金20g,石菖蒲20g,远志20g,酸枣仁30g,合欢花30g,夜交藤50g,厚朴20g,枳实20g,槟榔20g,菊花20g,丹参25g,大黄10g,半夏15g。2剂,水煎服。
服药2剂后,患者神志已清醒,进食不多,昨日偶发一阵错乱。遂嘱其继续二诊处方服药5剂。再服药5剂后,患者神志已经完全恢复正常,记忆力也日渐增强,诸症悉消。为巩固疗效,略调整处方善后。
四诊处方:远志20g,酸枣仁25g,石菖蒲20g,郁金20g,合欢花25g,菊花20g,当归20g,女贞子20g,钩藤20g,香橼20g,香附20g,僵蚕15g。3剂,水煎服。
此患者后来因为其他病再次找高老治疗,问其情况,得知患者服药约20余剂后,逐步心绪安静,神志清醒而痊愈,未再复发。
这两则医案的患者都是因为生活中的一些压力性事件的刺激,而突然爆发躁狂症,在现代精神医学中,这些患者都属于精神障碍患者。高宜民对二人的治疗方案大同小异,基本都是遵伤寒论太阳病热入膀胱和阳明病腑实证的治疗原则治疗的。
为什么这样说呢?我们可以在《伤寒论》中找到张仲景论述癫狂类疾病的文字。
《伤寒论》第106条:“太阳病不解,热结膀胱,其人如狂,血自下,下者愈。其外不解者,尚未可攻,当先解其外。外解已,但少腹急结者,乃可攻之,宜桃核承气汤。桃核承气汤方:桃仁50个,大黄4两,桂枝2两,甘草2两,芒硝2两。”
第212条:“伤寒若吐若下后不解,不大便五六日,上至十余日,日晡所发潮热,不恶寒,独语如见鬼状。如剧者,发则不识人,循衣摸床,惕而不安,微喘直视,脉弦者生,涩者死。微者,但发热谵语者,大承气汤主之。若一服利,则止后服”。
第217条:“汗出谵语者,以有燥屎在胃中,此为风也,须下之,过经乃可下之。下之早者,语言必乱,以表虚里实故也。”
第220条:“二阳并病,太阳证罢,但发潮热,手足漐漐汗出,大便难而谵语者,下之则愈,宜大承气汤”。
从《伤寒论》的这些条文中,我们可以看出,在汉代的时候,张仲景同样遇到了精神狂躁不安的病人,而且他记录的症状与现代躁狂症患者的症状有许多相似之处。笔者接触到的躁狂症患者大多在精神狂躁,胡言乱语之外,也存在大便秘结的问题。
张仲景治疗这类疾病,基本都是用承气汤系列的方剂治疗,承气汤系列方剂有泄热通便的功效,主要解决阳明腑实问题。大承气汤由大黄、厚朴、枳实、芒硝组成,泻下的力度很强。桃核承气汤则既有泻下的大黄和芒硝,又有活血化瘀的桃仁与解表活血的桂枝。张仲景也有用调胃承气汤治疗此类疾病的记载,调胃承气汤的力度就温和许多。而涉及到烦躁恐惧、懊恼不眠,但没有阳明腑实症状的,则又用栀子淡豆豉汤(见《伤寒论》第221条)。
我们结合《伤寒论》的这些条文来看高宜民老大夫的两则医案,则不难看出高老大夫治疗的基本思路是源自于张仲景的承气汤系列方剂。两例患者的方剂中都重用大黄,大黄乃是承气汤的核心药物。亦重用理气药如枳实、厚朴、木香、香附等,这是承气汤的主要辅助用药。
张仲景时代,安神助眠之药物还不多,随着历史的发展,后世中医逐渐发现了更多的安神药,如合欢花、合欢皮、夜交藤(首乌藤)、远志、石菖蒲等。高老大夫的两则医案都是在遵循了张仲景的主要思路的同时,又将后世卓有疗效的一些治疗神经系统疾病的药物加入到自己的方剂之中。这样用药,安全性和有效性都更高,也更科学。所以这两个患者都取得了良好的疗效。
精神类疾病有些是一过性的,有些则是顽固的终生难愈的。这两个患者从整体上来说,都属于易感人群,平时都是闷头少言的老实人,不懂得排泄自己内心的不良情绪,但对外界刺激敏感,故在承受精神上的打击之后,忽然狂躁不安。
传统中医认为这是热入阳明或热入太阳膀胱经,里热又导致腑实,故其神不归位。治疗当速以泻热通腑之剂通便泻热,同时疏肝理气,安神助眠,让患者能够好好睡眠,睡觉好了之后,则其精神上的狂躁不安的症状也必会减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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